秋天的会稽郡飘着细雨,沈周赤着脚踩过石板路时,靴子里进了半寸深的水。他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古琴,突然想起来昨儿个画师们议论的那棵银杏——树干上盘着三条青蛇,叶子落尽前,得赶在霜降那天把枝干画进画框里。
分布在沈周、陆游、徐渭三个主城的百年银杏,总让人想起老戏台上的白蛇传。东栅北街转角那株要蹲在矮墙上看枝桠,西河口码头的得凑着退潮时分,至于郡守府后的那棵,得等戌时巡夜差官打更路过时突然跪下磕头。
背包里先备好三十份桂花酒酿,遇见盘树的青蛇别慌张。蛇头那截斑驳的树皮摸上去有粗糙的刺,这时就得掏出徐渭的名画墨竹图,对准第三根主枝桠刷五次水墨。去年霜降时画师们蹲在树下等到子时,倒把大司农吓得摔碎了六个青花瓷罐子。
有个十七岁的画童去年采晚了半个时辰,回去时看见银杏树变成了穿青衫的老丈人,还问他可识得王羲之。这倒也罢了,最可气的是老丈人把他攒了三个月的宣纸都给卷走了。
当系统提示"秋老虎"预警时,东市口的茶摊会多出半壶新茶。端起茶杯前先摸摸帽檐,这时的银杏叶落得像下雪似的。有个浙江来的老玩家说,他连续蹲守了七个秋老虎天气,最后在第九株银杏树下挖出了半块被啃过的松花饼,想必是张僧繇养的兔子留下的。
采完别急着卖,先去染坊过水。沈周去年把百年银杏泡在藕粉水里三天三夜,捞上来叶子都透明了,结果被游府的账房看到,硬要他画一幅水色秋叶图抵船运税钱。
郡守衙门的花匠说,真想留着百年银杏当家具,得给树跟前常摆两碟酱牛肉。他说他见过穿灰大褂的老树精蹲在石凳上啃肉,啃完还把骨头插进土里长出三尺高的竹笋。这年头连竹子都爱攀高枝往别处长,谁不知道那年的虾肥桥就是因为银杏根系往西窜了半尺,活活把桥根子勒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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